第46章 一步之遥-《执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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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柴羽正要将琴放下,抬头看到是俞锐,笑容随即展开,叫了声:“锐哥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俞锐走过去,顺便帮他把琴收起来,“怎么突然想拉这首曲子?”

    柴羽笑笑,坐回到病床边上,跟他说:“也没什么,就是感觉今天拉这首曲子好像很合适。”

    俞锐没再多问,将琴盒放到一边,又走回他对面,坐到沙发上。

    既然把他叫来,柴羽必然是有话想说的,俞锐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当听众的准备。

    他看向柴羽,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。

    柴羽也看着他,嘴唇抿了又抿,他双手还抓着床沿,抓得很紧,用尽全力。

    半晌,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:“霍骁他...是今天走吗?”

    俞锐轻点下头。

    “这样啊...”柴羽勉强地扯出点笑,是很苦的笑,笑完眼里就已经蓄满水光。

    “所以…他是打算以后连影子都不做了么...”

    鼻子瞬间泛起一阵酸意,俞锐神色微动看着他。

    柴羽还是笑着,眼睛轻缓地闭上,睫毛颤动,再睁眼时,滚烫的泪珠就这么从眼角滑落下来。

    俞锐实在不忍心,起身走过去,长臂绕到身后,搂住他单薄的肩背,无声地轻拍着。

    眼泪浸湿了衬衫,柴羽蹭了蹭鼻子,抱歉地笑说:“锐哥,我好像把你衬衣给弄脏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俞锐揉揉他的头,尽管他年龄更小,可待柴羽却像弟弟一样,眼神里不自觉带着怜惜和疼爱。

    柴羽仰头看着他,脸上除了两道泪痕,分明还是以前乖巧温顺的模样。

    俞锐顺手从边柜上抽了几张纸巾给他。

    犹豫半晌,俞锐还是没忍住说了句:“其实...如果你开口,霍骁未必不肯留下来。”

    擦脸的动作停下,柴羽很快摇头。

    他将纸巾揉成团捏在手里,垂眸看向那条空荡荡只有裤腿的右肢。

    “锐哥...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沉默许久,柴羽低声开口:“以前,我总以为我跟霍骁之间,就差这一步之遥的距离...”

    “好像只要我肯往前一步,他就能从影子里走出来,来到我面前...”

    “可后来,我才明白不是...”

    “比起我对他,霍骁他对自己的恨,远比任何人,来得更深,也更多...”

    俞锐没出声。

    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任何语言在此刻都太乏力了,他一个字都说不出,只是再次将柴羽轻揽进怀里,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,无声的安慰。

    可就算不说,他们也都很清楚——

    那些真正需要翻越的高山,往往都是目之所不能及的,是藏在心里,除了自己谁也看不见的。

    关于霍骁和柴羽这些年的种种,看似只差一步,可这一步又何止在柴羽。

    甚至更多的,其实是囚禁霍骁的,那些经年累月,积石成山的悔恨跟愧疚...

    这座山,若能轻易翻越,那这些年,他又何必躲躲藏藏?!

    ----

    病房出来,俞锐只走一步,便再也挪不动腿。

    他撑着走廊扶手,就这么歪靠在墙上。

    不多时,房间里再次响起同样的旋律,琴声悠扬婉转,如泣如诉。

    可俞锐听着却再没了先前的明快,越听越是让人心里发紧,发酸...

    他几乎可以想象——

    窗前,柴羽执琴而立,重复拉动这首曲子,一遍又一遍,甚至连片刻停歇都不肯,曲声首尾相连,好像窗外总也落不尽的无边细雨…

    而细雨之下的高速上,医援队伍的大巴车缓缓驶离北城,霍骁头抵车窗,眼神放空,看着外面的绵绵雨丝连接成片,也看着雨中幻影逐渐被雨打风吹散...

    这世上,失意那么多,别离那么多。

    明知情动入深渊,可偏有人甘之如饴,心甘情愿。

    杏林苑楼下,如回来那晚一样,顾翌安微仰起头,看向顶楼那片熟悉又陌生的露台。

    白海棠枝繁叶茂,开得正盛。

    总有几片娇嫩的花瓣,不堪重负被雨丝打落,随后在空中不断盘旋摇曳,飘飘荡荡地往下掉

    掌心摊开,接住一片雪白。

    无香白海棠,可偏又闻着发苦。

    他愣愣地看着,发了会儿呆。

    雨渐渐越下越大,从头发到肩背,顾翌安身上湿掉一大片,正想要收拢手指,忽然吹起一阵风,花瓣旋即离他而去。

    黯然垂眸,苦笑一声。

    无论是人,还是花,他都没抓住,手心空了,好像连其他地方也跟着空了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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